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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 副县长胥国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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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个地方,有一个地方的故事。可能一句话里,都包含了一个故事。

    比如,新崃县有二句话,听着有点怪,却包含了二个故事。

    一句话是:“车库比煤矿还危险。”这里就有一个故事:有一年,天红煤矿的老板跟情妇躲在车库里鬼混,因为天气太热,开了车上的空调,结果一氧化碳中毒,双双死在车库里了,你说是不是“车库比煤矿还危险”?

    还有一句话:“医生搞不过老师”,也包含了一个故事,故事的主角是副县长胥国英。

    胥国英是党外人士,快五十岁了,依然是独身。当时,要选拔一位非党员干部担任副县长,有几个人选,最有竞争力的并不是胥国英,而是县中医院的院长严必友,严必友虽然不是党员,却很热心结交县里的大小领导,有人说,他的主业是“政治”,副业才是医生。还有人开玩笑说,就冲严必友这个名字,副县长位置也跑不掉了,“必友(有)”么。

    却不料想,最终却是新峡一中副校长胥国英出任副县长候选人,人大选举时,她的得票还高于一些党员副县长候选人。

    其实也不奇怪,胥国英长期担任教学工作,又没有家庭拖累,全身心地投入教育事业,对学生既严格,又慈爱,口碑极好,她成了副县长候选人,就算她自己无所谓,那些受过她恩惠的学生及其家长,却是要站出来帮一把的。

    胥国英已经快五十岁了,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,气质不错。据说,她年轻时不算很漂亮,正因为不漂亮,才让自己的同事宋志敏把男友抢跑了,从此发誓要独身一辈子。

    新峡县知道胥国英情史的不多,宋麟庐老人算是一个,因为“抢”了胥国英男友的宋志敏就是他的女儿,而那个男友就是吴依然的父亲吴传明。

    吴传明是学建筑的高材生,原本可以留在大城市的,只因父亲早逝,是母亲守寡把他带大的,为了照顾母亲,毕业后回到了新峡县,胥国英是吴传明的大学校友,化学系的,因为爱上了吴传明,毕业后也就跟着他来了新峡县,在县中学教书。不曾想,吴传明母亲问清了她的生辰八字,悄悄请人算了个命,算命先生大吃一惊:说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“八字”。

    怎么呢?因为胥国英恰好是阴历“七月半”这一天出生的,也就是说,她是“鬼节”这一天出生的!按算命先生的说法,这个人命很硬,心也很高,用句老话,就是“站在城墙上看人”,把下面的人都看小了。

    算命先生还说,心高倒不怕,怕的就是“命硬”,搞不好“克夫”哩。

    听了这话,吴传明母亲大惊失色:她自己就是寡妇,已经是“克夫”的命,如果儿媳妇又是个“命硬”的,岂不是要重演吴家的悲剧?

    于是,吴传明母亲回到家,不吃不喝也不闹,只是躺在床上流泪。其实,这比抹脖子上吊都管用。

    吴传明慌了神,好不容易才问出了实情,自己也发愁了:他当然是不相信什么“八字”的,世界这么大,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还少么?难道他们的命运都相同?不可能嘛。但是,母亲信这个,如果说服不了母亲,这件事就很麻烦,母亲苦了大半辈子,到老了还为这事添堵,实在是做儿子的不孝啊。

    纠结了很久,吴传明才问胥国英:“你是不是阴历七月十五出生的?”

    胥国英一听,脸色就有些变了,半天不作声。

    吴传明也就不再问下去了。只能寄希望于说服母亲。

    怎奈母亲死活就是不同意。

    一个守寡二十多年的女人的意志力,可能远胜于一个坚强的男人。

    后来,这一对受过高等教育的恋人,还是被这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寡妇外加一个算命先生给拆散了。

    分手前,胥国英要将自己“献”给吴传明,二人也确实在一起睡了一晚,但那个晚上,二人只是相拥在一起流泪,到后来,都累了,不知不觉睡着了,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
    那年代的人,纯啊。

    再后来,吴传明与宋志敏结婚了,而宋志敏又偏偏也是新峡中学的老师,教数学的。从此,二个女人老死不相往来。其实,胥国英也知道,并不是宋志敏抢了她的男友。但是,当别人背后传言是宋志敏抢了胥国英的男友时,胥国英却没有开口否定,她觉得这个说法,总比让人知道她是“七月半”出生的要好听些。

    宋家人也不否认、不解释。

    胥国英在怨恨吴传明母亲的同时,也跟老太太较上了劲:你守寡一辈子,够狠!我要比你还狠:一辈子不嫁人!

    其实,这也是自己给自己树个“敌人”,要不怎么说“性格决定命运”呢?

    “曾经沧海难为水”,胥国英觉得,自己爱过了,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,也不想再因为自己是“七月半”出生的人而蒙受无端的伤害了。

    胡晨阳到宗教局工作,作为分管文教、卫生、宗教的领导,胥国英起初并不在意,她是党外人士,在干部问题上说不上话,她也觉得,胡晨阳到宗教局担任副局长,基本上就是过渡了,早晚还是要换个位子的,换到哪里,那要看李诚彬书记是怎么想的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,胡晨阳出手那么快,在宗教局屁股还没坐热,就搞出了一个《关于综合开发老君山景区的报告》,在上上下下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。

    胥国英很是赞叹地想:“素质,这就是素质啊。”

    那天,胥国英在政府办遇到陈小旋,陈小旋当过她的学生,看见她之后很是恭敬地停下脚步,叫了声:“胥县长。”

    胥国英也亲热地拉着陈小旋到自己办公室去坐了坐。

    胥国英关切地问:“你跟胡晨阳,是不是闹矛盾啦?”

    其实她早知道二人分手了,偏偏用“闹矛盾”这种轻描淡写的语句来形容,是包含了她的良苦用心:如果有必要,她愿意出面做做工作。

    陈小旋低着头道:“是我爸坚持要我跟胡晨阳断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句话胥国英就来气,当年,吴传明不就是这样?

    胥国英道:“小旋啊,你不是挺有主见的么?听你爸的?个人感情的问题上,能听你爸的?”

    陈小旋叹了口气:“他们都说,胡晨阳很难翻身。”

    胥国英摇头:“很难翻身?你先告诉我,什么叫‘翻身’?”

    陈小旋红着脸没作声。

    胥国英道:“据我所知,胡晨阳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,他要翻什么身?县委书记换了,秘书自然是要换的,暂时安排到宗教局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人的一生中,谁不会遇到点挫折?看一个人,是不是要看主流,看他的品质?”

    陈小旋小声道:“主要是我爸爸,还有甘书记、杨县长,他们都不看好胡晨阳。”

    胥国英点点头:“他们的看法也不是没有道理。几个月前,我也觉得,胡晨阳遇到大麻烦了,如果查出高明亮有大问题,那胡晨阳可能真是在包庇高明亮了,那性质就变了,那就是品质问题了。现在看来,好象不是这么回事嘛,问题主要出在高明亮他老婆身上,对吧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不存在什么‘翻身’问题么。”

    陈小旋听了,心想:胥老师虽说当了副县长,她还是不懂官场啊。

    陈小旋道:“胥老师,胡晨阳是个倒霉蛋,官场上很忌讳这个的,就算他没什么大问题,人家也不会重用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胥国英点点头,“没想到你小小年纪,也是这样看问题的。”

    陈小旋脸红了,道:“我没办法,我压力也很大,也很矛盾,觉得命运捉弄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过胡晨阳的感受吗?”

    “想过,不敢多想。”

    “恩,”胥国英道,“现在,我来跟你探讨一下,什么叫‘翻身’?我觉得,一个人能不能翻身,说到底,取决于他自身的努力,一个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,才华出众,人品也不错,即使他以后不在官场上混了,只要他努力,同样可以开创新的事业,同样可以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,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恩,小旋,当初,听说你和胡晨阳开始谈恋爱,我挺高兴的,真的是为你们高兴。胡晨阳这人非常聪明!我告诉你一件事:我当上副县长以后,有个别人不服气,在背后造我的谣,还牵扯到某位领导,结果,有人闲得无聊,私下去跟胡晨阳求证,你知道胡晨阳怎么回答他们的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胥国英伸出双手:“你看看我这双手?”

    陈小旋看看胥县长的手,光光的,空空的,没发现什么特殊啊?

    胥国英道:“你没发现问题,对吧?胡晨阳就发现了,他跟那些人说:你们有机会好好看看胥县长的手,留着长长的指甲哩,哪个男人敢动她的歪脑筋,小心被她抓破了脸!”

    说罢,胥国英先禁不住乐了,陈小旋也勉强笑笑,还是有些不明白。

    胥国英道:“这就是胡晨阳,他帮我澄清了事实,用得却是搞笑的方式,很机智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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