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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早朝后,唐宗贤正欲离去,却见季正浓眉紧皱,一脸不郁的样子,想到前段日子传闻二皇子要纳季正的女儿为侧妃的消息,怕是与此事有关,便开口询问。

    “唐老弟,唉,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”季正最近也着实憋屈,正找不到发泄口,见唐宗贤问起忍不住向他吐苦水。

    季正刚出口,唐宗贤忙打了个手势,季正很快会意,这朝廷内外说话可是不方便,“到我府上聊聊吧。”

    到了唐府,唐宗贤跟季正左右主位上坐了,季正是武将出身,生得也是魁梧,如今刚毅的脸上却满是愁绪,唐宗贤斟酌着问道“季兄,看你最近愁眉叹气,是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季正也不打算隐瞒,“是入宫那件事”,说着眉头又是皱起“老弟,你我这么多年交情,你也是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,我有三个儿子,却只有一个女儿,这个女儿还是结发妻子所出的嫡女,夫人故去地早,打小我就把这个女儿捧在手里当块宝,她要什么我给什么,那是半点也不愿亏待她的。”

    唐宗贤深有同感地点头,他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何尝又不是如此,那都是疼到骨子里了。

    “可是现在二皇子一句话要让瑶儿进宫,我这个做爹的知道她不乐意,却……却也是无能为力啊!你说,我是不是很没用?”季正坐在椅子上,不住叹气。

    “季兄,我明白你的难处。”唐宗贤点头,当初他不也是一样愁眉不展了好一阵么,更何况季正的情况比他更棘手,因为季家的女儿今年已经十六了,正是婚配的年龄,又没有婚约在身,现在二皇子找上门来,恐怕季正很难去拒绝这门亲事。

    “唉,你不知道,这丫头的反抗有多激烈。我不去找二皇子说退婚,她就不进食。闹到要绝食的程度,可见她对这门亲事有多大的不情愿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严重?”唐宗贤也被惊到了。

    季正点头“所以我就算犯着得罪二皇子的危险,也还是进宫去说了。”

    “结果如何?”

    季正蹙眉低着头,“面上看来不温不火的,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能了结。”

    “爹,季伯伯——”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    “曦儿,你怎么跑到前厅来了。”唐宗贤转头看向唐韵曦,目光却凌厉地扫了旁边的婢女一眼,婢女被吓得一颤,连忙低头:“老爷——”

    “爹,不关文竹的事,是我听说季伯伯来了,想出来问候季伯伯一声的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。”季正见了唐家的丫头倒是心情很好,看着唐韵曦举止优雅中透着温婉,不觉赞叹,“老弟啊,说实话,我可真羡慕你,曦儿温柔乖巧,又孝顺长辈,唉,要是我家那丫头有曦儿一半的温柔性子就好了。”季正向来就很赞赏唐宗贤的这个女儿,知书达理,温柔娴淑,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,他总是感慨,自己的丫头和唐家的丫头从小一起伴着长大,怎么就半点也没学到人家的优点,想起季池瑶那倔性子,季正刚松开的眉头不觉又紧紧皱起。

    唐韵曦本来就是想要向季正询问季池瑶的事情,如今见他提起,立刻顺着问出来“季伯伯,池瑶她……近来可好,我好多天都没看到她了呢。”

    “瑶儿……她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。”逼婚的事还是不提的好,季正犹豫了会儿才这样道。

    “她——她身体怎么了?”袖子下的纤手紧紧攥住了帕子,唐韵曦面上尽量维持着平稳,声音里的担忧和急切却掩不住。

    “也没什么大问题,就是有些饮食不佳,曦儿,你不用太担心。”季正安抚地道,不欲多言,看时间也晚了,便向唐宗贤提出告辞。

    季正走后,唐宗贤折回厅里发现唐韵曦还站着,面色苍白,气色不太好,不由担忧道:“曦儿,你怎么了,是不是人不舒服?”

    “爹,我想去季府看看池瑶。”唐韵曦咬着唇瓣,面带恳求地道。

    唐宗贤面色一沉:“休要胡言,文竹,还不快扶小姐去休息。”

    如今季家正焦头烂额,唐宗贤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过去,万一添出什么乱子来就麻烦了。更何况曦儿已经许给了六皇子,虽然还未金殿赐婚,但是唐宗贤心里已经把六皇子当成了准女婿,现下六皇子随太子离开了京城,这个节骨眼上唐宗贤可不想出什么闪失,思索着等六皇子回了京城,就该把这婚事告诉曦儿了。

    沙漠。

    巍巍夕阳斜挂天际,黄沙漫天中隐隐约约有一队人马艰难地穿行着,四周传荡着马蹄践踏而过的声响。

    骑在最前方的袁崇达接过属下递来的水壶,仰脖咕噜咕噜喝了一通,抬起胳膊擦了擦额际不断滚落的汗珠,回头望了望被防护地密不透风的皇辇,心里略略松了口气。他们这趟一路无多事,走了近十日,总算是把公主安全送到了南桑,如今只要把太子等人平安送回京城,他这趟重责在身的护亲就算完满完成任务了,回去少不得加官进爵,想到这里袁崇达面上露了喜色,整了整盔甲冲身后的士兵指挥了几声,行军的速度便又再加快了些。

    明黄色的华盖马车里,文景年与太子一人一边,相对坐了。自送了五公主到了南桑之后,回程路上文景年一直沉默寡言,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太子手中握着些图卷手册看了一阵,抬眼望望面色凝重的文景年,不由开口问道:“年儿,一路上都不见你怎么说话,可是有什么心事?”

    文景年目光对上对面的太子,郑重其事地道“皇兄,年儿在想,何时我们才不需要再依靠公主和亲来维持边关的和平。”

    “年儿,”太子动作一滞,望着对面文景年坚毅的面色,不像是平日里的顽笑之词,想了想道“我朝自太祖以来,对待边境战事,一直都是以怀柔政策来代替战争,公主和亲虽然可以减少战争的伤亡,可是通过和亲而勉强维持的边境和平其实根本脆弱不堪。“

    五公主与太子一母同胞,从小到大他们兄妹关系一直很好,此次亲自护亲虽是文景年向父皇提出,其实他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痛惜。

    太子将手中的卷册扔到几案上,目光带了一丝隐忍:“为兄也早已看不惯和亲这种屈纵的方式,这不但是女人的耻辱,更是我们男儿的耻辱,惟愿从今往后,励精图治,开疆扩土,总有一天我朝不会再有被逼迫去和亲的公主!”

    文景年被太子这番话激扬地心中豪气万丈,她倏地起身单膝跪下,“皇兄之所愿乃天下苍生之福祉,年儿愿誓死效忠,追随左右。”

    “年儿!”这般话语自尚不及弱冠的幼弟口中说出,太子不禁动容,他从蒲团上刷的站起,正欲俯身扶起文景年,马车却在这时猛地震荡了一下。

    霎那间只听外面突然乱哄哄起来,文景年好不容易稳住身形,推开帘幕,目光即刻一震,但见马车外被黑压压一片的士兵团团围住,而稍远处喊杀震天,一股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异族匪队正挥着刀剑与文军殊死搏斗,为首的几个精壮的头领舞着长刀,刀法狠绝凶残,所到之处几乎都是一刀毙命,不留活口。

    一批批文军冲上去却很快又嚎叫着倒下去,守在皇撵下的士兵逐渐减少,脸上也开始现出不安之色,袁崇达在前方拼命地指挥,一时首尾难顾,眼见越来越多的士兵仓惶之际被无辜砍杀,这群土匪趁乱强取豪夺进贡的万财珍宝,文景年眼里那领头几人的拳脚功夫不过是匹夫之勇,竟然敢如此横行无忌,完全不把皇威放在眼里,少年心气又自持武艺,登时怒火上扬,双拳紧握再坐不住,转头对辰太子气呼呼地扔下句:“皇兄,年儿出去会一会那贼人。”话音刚落,揭了帘布就匆匆冲了出去,辰太子在后面根本来不及叫住她,只急得一张俊容失色。

    黄沙纷飞中,一个绣金黑袍的身影踏着底下兵士的肩膀,直朝着混战场中急速飞身而去。

    文景年与那群匪徒迅速缠斗在一处,刀光剑影中,狠狠给那几个首领划了不少道口子,领头的受了伤,土匪们战斗力立时减弱,眼看着后面的士兵吼声震天地冲上来,那几人左右看看,目露焦急,见败绩已露,不敢再缠斗下去,吹起口哨便带着人马打算潜逃。

    文景年少年气盛,愤恨这伙土匪砍杀了不少文军,此时正杀得兴起,眼见他们败逃,岂肯罢休,当下飞身骑马紧追其后,誓要他们血债血偿。

    夕阳似血,急促的马蹄扬起滚滚黄沙,十几个劲装的土匪骑着马在宁静的沙漠中狂奔,为首的一个精壮的大汉在奔驰中回过头来,目露寒光,后面那个黑衣小子还紧追不舍,咒骂了一声,抽过背上的箭支,转头拉弓搭箭狠狠地朝着后面射了过去。

    文景年头一偏险险避过了那枚冷箭,却没想到紧接着四五只箭就追到眼前,文景年连忙挥剑挡过,仓促之中打破了三支,却还是被一支箭横穿了手臂,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,但听文景年痛呼一声,坐下的骏马也紧跟着凄厉嘶鸣起来,原来那最后一支箭不是射人,而是射马的眼睛。

    马背上的文景年被狂暴冲撞的骏马一下甩飞了出去,狠狠摔到了沙地里,顺着沙坡急速往下翻滚,而马儿则狂吠着继续往前奔去。

    袁崇达心急火燎地指挥着士兵与那伙匪队纠战,竟没注意到六皇子追着部分贼人而去,正缠斗着余光望见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另一伙人马,个个蒙面举着火把,眼见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却绕过了战圈,直朝着他们后方而去。袁崇达在混战中感觉不对劲,转过头来一看,立时吓得面如土色,那伙黑衣蒙面的狂徒所去的方向,正是皇撵的位置!

    “保护太子皇子!”袁崇达厉声大喊,只急得面容狰狞。

    文军大部分人马都集中在前方拼杀,即使听到号令一下子也没办法那么快回身,沿途三三两两的士兵匆忙冲上去,根本拦截不住那支蒙面人,围在皇撵四周的一圈士兵拼命护住马车,匆匆地挥动着兵器,准备做誓死抵抗了。没想到那伙蒙衣人,却在越来越近的时候拉弓搭箭,每人手里都是数箭同发,一瞬间气势恢宏犹如犹如万箭齐射,而那箭头竟是绑着火囊的!

    成百上千的火箭射到皇撵边的士兵身上,带火的箭支点燃了军服的袍脚,很快浑身被火团包围的士兵痛苦地吼叫着在地上打滚,而受惊的马匹凄厉嘶鸣,胡乱逃窜,不时踩死附近推搡的士兵,孤立在其中的皇撵已经完全成为众矢之的,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火箭前后左右地贯穿,熊熊的烈火燃烧了整个马车,浓烟滚滚中明黄的马车转瞬就变成了红黑交替的颜色,马车附近翻滚着成片士兵,弥漫的血水几乎浸湿了脚下饱经沧桑的黄沙,映出鲜亮妖异的暗红色……

    “殿下——”袁崇达一路冲杀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,绝望地失声惨叫起来。

    “给我杀!给我杀光他们!”袁崇达满脸是血,勒紧马肚仰天长啸,舞动大刀近乎癫狂地朝凶手杀去,余下的士兵也如困兽般杀红了眼,混乱不堪的战场,但见尘土四起,血肉横飞。

    日落西山,士兵悲壮的嘶吼犹然传荡在广袤无比的沙漠中,满地是横陈的尸首,脚下的黄沙洒着无数的鲜血,所有蒙面的凶手一个不留全被斩杀,有些甚至被五马分尸,死状惨不忍睹。

    袁崇达双膝跪地,双手深深陷在泥沙之中,血泪横流,身后的士兵掩面而泣,声声似血。

    象征天尊的皇撵,被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,连尸体都没剩下,只能翻出累累黑骨,所有人心里都知道,回去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……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太子一死,京城就乱了

    看官猜猜谁要得势了,谁要悲情了

    景年在沙漠又将会遇到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