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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降罪

作者:笔墨道不尽情深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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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燕鸣悲长歌,

    折戟乱红颜。

    西风何须言,

    人无再少年。

    小的时候,除了四哥,其他兄长们都瞧不起她,他们每一个人都曾欺压她,羞辱她,甚至陷害她。

    后来,这些人几乎都被她杀死了。

    她终于慢慢变得强大,原来只要手里染上越多的鲜血,就会变得越强大。

    原来,残忍就是强大。

    只是她从不敢去想,有朝一日她的手里也会染上,那个人的血。

    抬头,今夜的月光,竟似受了杀戮的感召,微微有些发红。

    闭目,周遭的凉风,竟会如此寒冷,甚至比那些拼命厮杀的战士们手中的刀剑还要寒冷。

    刀枪翻舞,火光冲天。不断有人在她周围倒下,她听见了血肉迸裂的声音。

    浑身戾气,无人敢靠近的她,银枪滴着粘稠的血,终是踩着无数的尸体,一步一步踏进那座象征着最高皇权的金殿。

    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收复燕京、楚王*的那夜,她同样持着滴血的银枪闯进了金殿。

    那位曾经权倾一时的南宫皇后姿容华贵,穿着绛红华丽的凤袍,稳稳站在殿中央,依旧未失半点风度。不得不说,即便穷途末路,她盯着我的凤目却始终还是高傲而凌厉,声线中听不出一丝喜怒,

    “没想到,她还是赢了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直视着浑身是血的她,突然癫狂地笑了出来,长笑不歇。

    良久,一行鲜红的血缓缓顺着她的唇角淌下,染暗了绝艳的凤袍,可她却始终含着一丝诡异而讽刺的冷笑,直至死亡,

    “或许是因为,她生了一个擅长杀戮的怪物吧。。恨你的,爱你的。。你恨的,你爱的。。你终会杀光所有人,失去所有人。。所有人。。”

    南宫皇后的声音越来越轻,身体也渐渐失力倒地,原来早在她进来之前,她已服了□□。

    呵,杀光所有人吗?

    她空洞的浅眸中并未泛起一丝波澜。

    因为她早已记不清,此刻的自己,到底杀了多少人。

    也突然有些记不清,今夕是何夕,她又身处何地?

    有时候她也会想,要是能够生于普通山野人家,有一处薄田,父慈母爱,手足和睦,可以择一人布衣终老,那该有多好。。。如果连这些都等不到,那也可以寻一叶扁舟,一生漂泊湖上,再不必上岸。

    这样,她就不会知道,原来这个天下。。竟会这么大。

    也不会知道。。。原来要夺得这个天下,竟要失去这么多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,她却别无选择。

    如今在她面前,在通往那条紫宸之道上,只剩下一种抉择——杀!

    阖上那副冰冷的银质面具,坐上那个皇位,从此刻起,她就是——燕翎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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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辆乌黑的马车朝城门外飞快地驶去,硕大的车轮急急地碾过平整的青石地面,打破了原本寂静的黑夜。门禁两旁的守卫立刻起了警惕,纷纷持刃上前阻拦。

    “放肆!是何人敢胆夜闯皇宫?!”

    听到马车中隐隐传来阵阵压抑的低呜之声,为首的守卫长狐疑地打量着毫无惧色的车夫,厉声喝问道。

    一双枯瘦沧桑的手从帷幕中伸了出来,守卫们一看到那手掌中持着的冷字令牌,立马不敢再言,迅速噤言垂首将路让开,任由马车辘辘而去。

    直至马车消逝在视线之外,才有一名守卫小声地嘀咕,

    “也不知。。冷相爷这么晚进宫所谓何事。。”

    另一人低声回道,“谁知道呢。。自从沈大人被流放之后,冷相更是权倾朝野,谁又敢多问。。”

    一角的琉璃薰炉兽嘴里散出沉沉的香,殿内的灯芯被掐得极细极小。

    燕景帝披着明黄的龙袍,弯下腰,伸手掐住那个被布条封住了口舌,满是泪痕的少女脸颊。

    “陛下,如您所见,当日被烧死的尸体中其实并无苏氏二女。”站在一旁的冷宥缓缓说道,“襄王,当诛。”

    那少女听到这句话,瞳仁倏地一缩,口中更是呜呜叫了出来。

    燕景帝眯了眯冷眸,慢慢立起身子,踱回龙椅之上,却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冷宥也不催,依旧身形稳稳地侯在一旁。

    燕景帝闭上眸,伸指轻敲着椅臂良久,声音才低沉地响起,“内侍监。”

    “在。”内侍监急忙快步上前,垂首应道。

    他缓缓睁开暗藏危寒的眸子,手指一顿,一字一字地道,“传朕令。”

    “得得得得得。。。”

    错乱的铁蹄声很快响彻了整座皇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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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小缇呢。。小缇呢。。

    慕容颜只觉得天昏地暗,眼前拼命叫着自己‘殿下’的人影似乎层叠了好几个,殿外传来的哭喊声在耳旁如隔着水雾般嗡嗡作响。一切好像都已溃乱不堪,她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破裂开来,从中伸出了无数森森白骨的手死命地把自己的意识拖向绝望的黑暗。

    “殿下!殿下!大事不好了!”杨大有一把扶住慕容颜摇摇欲坠的身子,惊慌地大叫,“快逃吧,殿下!宫里来人抓您了!”

    可慕容颜却好像没听到一般,她接连深受刺激,心中几乎崩溃,只是失神地望着杨大有。

    所有的事情接踵而来,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。

    究竟。。究竟发生了甚么?!

    而下一瞬,便有无数刺眼的火光便闯进殿内,黑甲侍卫们纷纷拔刃指向慕容颜二人。

    殿外,王府众人早已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。

    一名为首的黑甲侍卫,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,冷冷地宣道:

    “襄王慕容颜欺君犯上,私藏内宫重犯,亦有勾结敌国残党之嫌,着即革去其藩王之位,查抄襄王府,全部打入天牢。违令者,杀无赦!”

    他挥了挥手,厉喝道,“都带走!”

    可话音未落,便听‘啊,啊’两声,原本拿刀抵着慕容颜的两名侍卫竟被拍出数丈之远,当场暴毙。而下一瞬,他便被慕容颜生生掐住了脖子,整个身体都被提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可知我是谁?就凭尔等,也敢动我?”

    慕容颜双眸赤红,满脸戾气,霎时换了一幅修罗模样,骇得周遭的侍卫不敢再近一步。

    大燕襄王,一生金戈铁马,纵横沙场,是何等铁血凶悍的人物。

    那侍卫长痛苦地扑腾着微微有些凌空的脚,哑声求饶着,“殿下,求您。。饶。。饶命。。”

    “啪啪啪啪”,一道萧凉的掌声传来,从众多黑甲侍卫身后缓缓走出了一个人,只听他冷笑道,“老夫早知襄王殿下绝不会轻易束手就擒,果然一般人也是请不动您的大驾的。”

    慕容颜抬眸望去,正对上冷宥那双捉摸不定的寒眸。

    那侍卫的脸颊已涨成紫红色,他瞥见到冷宥,像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哀求道,

    “丞相。。救我。。”

    冷宥却看都没看那个侍卫,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慕容颜,道,“殿下大可杀了他,以殿下的武功,相信即便在下一刻就取了老夫的性命也不足为奇。”他顿了顿,唇角浮上了一丝诡笑,“只可惜了那位苏姑娘,怕是得吃不少苦头了。”

    慕容颜倏地松开了手,咬牙切齿地走上前,“是你抓走了她?”

    冷宥不予置否,冷冷地瞧着慕容颜。

    “她在哪?”

    慕容颜攥紧了拳,指节根根分明。若不是念在他是歌儿的父亲,她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一拳打死他!

    “殿下想见她,又有何难。”冷宥微微侧过身子,让出了一条道,对着慕容颜道,“请吧,襄王殿下。”

    死一般的寂静,众人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可以轻易取人性命的拳头。

    许久许久,慕容颜终是颓然松开了拳,侍卫们也不禁松了口气,却仍然无人敢上前为其拷上锁链,只敢默默跟着她的身后。

    衙役们缓缓推开满是铁锈的天牢之门,发出刺耳的噪音。

    慕容颜一步一步踏了进去,在那扇隔绝天日的大门即将阖上之际,她终是回过头。

    那忧郁清幽的目光仿佛能穿过千山万水,她看到了远处皇宫金銮殿上峭然耸立的飞檐翘阙,看到了在御花园嬉戏的宫人们如沐春风般的浅涡笑靥,也看到了昭兰殿中的那株梨树开了又谢,谢了又开。

    在那一瞬,她忆起了许多事。

    十年,是一个轮回。

    几度荣枯,几度浮沉。

    再回首,早已是沧海桑田。

    十年之前,她被打入牢狱中的每个细节都还历历在目。

    而十年后,她再一次被打入天牢,再一次被囚禁于那处湿冷的石室中。

    有些事,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命数,容不得任何人勃逆。

    而有些人,她亦明白,已经再也用期待了。

    兄长?手足?血亲?

    真是可笑,那种东西,她早该明白才是——

    一直以来,本就从不曾有过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她低呼着从床榻上惊醒,死死盯着自己洁净的掌心,不住地颤抖着。

    更鼓声闷沉沉的,才刚过二更天。

    “娘娘,您怎么了?”侍女瑶儿听到声响,忙掀起帷帐,快步入内。

    只见冷岚歌脸色惨白,额角还渗着冷汗,连贴身的寝衣都被汗水尽数打湿。

    她方才做了一个极可怕的梦。

    在梦里,自己本在梨花树下欣然起舞,而她就站在一旁盯着自己温柔地笑。可转眼间,从她微微扬起的唇角里竟慢慢渗出血渍来,她慌忙上前为她擦拭,可血却流得越来越多。。甚至把自己原本素白的双手都染得血红,然后到处都变成了刺眼的红,怎么都擦拭不掉了。

    “娘娘?”瑶儿赶忙为冷岚歌披上外袍,眼神有些闪烁,“您。。您到底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冷岚歌拢了拢胸前的衣襟,可一颗心却还是始终提在嗓子口。

    瑶儿见冷岚歌不语,迟疑了一下,还是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锦帕,想为她拭去额前的汗。

    可不想,她才刚凑近冷岚歌,只听‘啪’的清脆一声,她便打掉了她伸过来的手。

    瑶儿先是一愣,抬眼一对上冷岚歌满是寒意鄙夷的眸,便惊得立马伏地跪下,再不敢抬头。

    冷岚歌紧紧凝视着这个看似无辜的丫头,想起前天白日里看到的那一幕,她以为自己睡着了,便去与自己的父亲会面,而自己也听到了他俩之间的全部对话。

    这是何其的可悲,不仅自己的丈夫要监视她,连自己的父亲也要监视她,想她贵为一国之后,可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,竟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。

    她揪紧了被褥,每想到这一处,她便觉得如芒在背,心沉得几乎透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她终是霍然站起身来,居高临下对着瑶儿,冷冷看她,“收起你虚情假意的关切吧,本宫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,也知道你在心中到底是如何看我的。”

    瑶儿听到这句话,登时心惊胆战地抬起眸,无比惶恐地盯着冷岚歌。

    “你走吧,本宫不杀你,但也不要再见到你。”

    冷岚歌仰起头,望着殿柱上忽明忽暗的烛火,幽幽地说道。毕竟在这座度日如年的宫殿里,这些年若不是她一直陪着自己,也不知又能再熬多久。。所以即便得知她对自己真正的目的,她还是不忍取了她的性命。

    听罢此话,只见瑶儿身形一震,眼眶隐隐泛出泪光。

    想是没料到,冷岚歌居然在知道真相之后,还待自己这般仁善宽容。

    “皇后娘娘。。。”她委顿在地,心中悔意大升,终是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,“是奴婢错了,但无论您信不信,奴婢并非故意要出卖娘娘,也绝无半点要害娘娘之心。”

    她再次抬起头,泪水早已纵横脸颊,啜泣道,“奴婢之所以会听命于冷相爷,实则是因为相爷他手里捏着奴婢唯一的弟弟的身家性命。他答允奴婢,只要奴婢乖乖将娘娘您的行踪如实相告,他定会善待家弟,甚至帮助他日后飞黄腾达。。所以奴婢才。。”说到这,瑶儿紧紧捂上了唇,强烈的愧疚和痛苦折磨着她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冷岚歌望着她,心中微酸,唇角泛起了涩然的笑。

    呵,人生不易,谁人不是为了生计、为了亲人如履薄冰甚至铤而走险呢?

    说到底,她不过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小宫女罢了,遇到那样强势的威逼利诱,又能如何反抗呢?

    她微微叹息,苦笑着摇了摇头,淡淡地道,“我不怪你,亦没有资格怪你。。女人,尤其是后宫中的女人,谁人不可怜呢。”

    瑶儿怔怔地望着冷岚歌,她的眉眼分明是那样的寂寥辛酸,带着那么深沉的伤痛,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。

    就好像,她早已麻木了一切。

    这世间的背叛、爱憎、别离、争斗。。好像她都已经心灰意冷到了极致。

    瑶儿咬了咬牙,伸袖擦了擦脸上的泪,对着冷岚歌极深地一拜,复而起身,哽咽道,

    “娘娘,奴婢走了,请您珍重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便朝着离她最近的一处殿柱上用力撞去,冷岚歌瞳仁猛然一缩,忙用尽全力朝她一推,两人一起失去重心跌倒在地。

    冷岚歌摔得很重,掌心登时被蹭出了血,痛得她忍不住低吟了出来,瑶儿浑身颤抖着,骇得立即上前用衣衫为她止血,她流着泪,

    “娘娘您为何要救奴婢。。奴婢该死!奴婢该死啊!”

    “够了!”冷岚歌蹙紧了眉头。

    她的胸口猛烈地上下起伏着,望着掌心慢慢渗出地鲜血,一字一句地道,

    “对本宫而言,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悔改的机会,死了的人是连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!”

    瑶儿含着泪,忪怔地望着冷岚歌。许久,她重重地跪倒在地,捂面长泣,“从今往后,奴婢的这条贱命就是娘娘的了,娘娘若是还肯给奴婢一次机会,奴婢定会万死不辞,忠心不二!若娘娘觉得奴婢碍眼,奴婢亦死不足惜!”

    冷岚歌看了她半晌,从她所说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一番令人动容的真心话,眼底不禁泛出一丝热意。她弯下腰身,扶起了她,轻轻拍了拍她瘦骨嶙峋的手背,但再没有多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殿内静了下来,才渐渐听到高墙之外传来许多嘈杂的脚步声。她缓缓望向窗外,有些失神地喃喃问道,“为何今晚,外面这般不安宁?”

    瑶儿的眸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安,她垂首,“娘娘稍安勿躁,待奴婢这就前去打探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她便疾步朝殿外走去,突听冷岚歌在身后喊了一声,“瑶儿。”

    她脚步一顿,转过身,深深地望着冷岚歌,极郑重地道,“请娘娘信奴婢一次。”

    “本宫只是想告诉你,你要小心。”